即便徐福的蓬莱之旅不是一场移民的骗局,寿星老公公与王母凉凉的蟠桃也只是天性怕死的我们杜撰出来的精神慰藉,主流笃信“无神论”的人类早就摆脱了秦始皇寄望大罗金仙永葆长春不老的愚昧,这是一个吃饭不叫妈、出门有滴滴、李安可以玩120帧4K的——科技发达时代。
当天文学家们发现苍穹之上不是抟土造人的女娲而是遥远的星辰时,征服宇宙的野心也日益膨胀,不过在踏上横渡银河的长途前,人类还有不少内部问题需要解决,譬如,我们到底能不能扮演上帝:作为地球主宰,文明高度已近巅峰的人类却有相当大的“遗憾”——有性繁殖的我们可以脱离母腹子宫制造生命吗?
日后,换皮可能将不再只是狐妖的法术,而是实在的科技
造人的事儿听起来总被神秘的云雾遮绕,连背景似乎都是危险、恐怖的黑色系,浪漫诗人雪莱的继室玛丽就依循这种氛围创造了大名鼎鼎的《弗兰肯斯坦》,连美颜了一辈子的罗伯特·德尼罗也自甘尽毁容貌扮演这位《科学怪人》,哥特的蒂姆·波顿更把疯狂实验的产物变作一只汪星人——创造生命的母题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诱惑着世间的亚当们殚精竭虑为自己的肋骨赋予灵魂。
说起克隆,这种把DNA进行Ctrl+C和Ctrl+V的技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尽管多利绵羊没爹没娘,但伦理道德并未桎梏克隆奔跑的脚步,相反,它进展的速度已经快到人们都该当心点了——
帅疯了的伊万·麦克格雷戈与美惨了的斯嘉丽·约翰逊就曾差点被克隆害死,两人都是《逃出克隆岛》里的器官银行,作为克隆人的他们随时要为健康受威胁的主人提供活体移植,以命换命——不知日后3D打印技术再有突破,能不能实现器官的复制?
显然,这些大伙咀嚼太久的老梗已经不能满足导演文森佐·纳塔利意欲突破次元的批判之心——科技与伦常的战火从未熄灭,也远比“善待动物组织”PETA和爱动皮草脑筋的时尚圈之间的纷争来得更惊心动魄——名字就已颇重口的《人兽杂交》正是他另辟蹊径、立足人类物化时代的一次自省。
虽然片名听起来非常A,但《人兽杂交》绝非猎奇窥淫无下限的小黄片,主演有奥斯卡影帝艾德里安·布洛迪、CG和特效化妆都到位而精致、格局其实大不过一家三口,很明显是朝商业B级片市场瞄准的,哪怕渗透出来那点“肮脏”,也是为铺垫道德声讨的刻意为之——它尽管披着cult的画皮,实际却主旋律得一塌糊涂呢。
“人兽”德伦是一对热衷探索生命奥秘的夫妇培育出的科研成果,诞生之初也是哪吒那样圆滚滚又看着有点反胃的肉球,作为理性代表的男科学家克里夫准备将其溺毙于水中,无奈代表感性的女科学家艾尔莎却因母爱狂泄难自持救下了它——从此,德伦成了两人的异形女儿。
人说女大72变,真是一点不冤枉,比起如今依旧“傻丫头”的刘晓庆奶奶,德伦的形貌进化绝对让你怀疑这姑娘去了棒子国整容,那个雏鸡一般跳跃走路、顶着海豚脑袋、眼间距宽过太平洋的丑陋小怪物,竟渐渐蜕变为眼含秋水、肤若凝脂的青春美眉,而且非但不是肤浅的花瓶,人家智商也高得出奇,文理科通杀,放到天朝高考考场立马就能拿个状元——换言之,德伦越来越有“人”的形神了。
不妨回忆一下,每次父母开骂吵架,导火索是不是大都在孩子那儿点燃?德伦也是克里夫与艾尔莎的矛盾交集——作为父亲的克里夫始终谨慎、冷漠地对待这个基因杂糅了人与动物的“怪胎”,但母亲艾尔莎却以出自天然母性的爱宠溺着德伦,仿佛缔造了她(or它?)是完成世界第九大奇迹;
故事没有反转就不精彩了,尤其是像《人兽杂交》这种以异类吸睛的剑走偏锋之作——德伦纤长如皮鞭的尾巴上还生了一根锋锐的尖刺,看起来很蝎子很武器的那种,一次在家和宠物猫玩耍,突然没来由跑出点杀意,正欲行凶时,被母亲艾尔莎撞了个满怀——
Word天,每天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举原来不是表面上的小白兔乖乖羊,而是一只深藏不露的母老虎啊——艾尔莎还未及吓出一身冷汗,就当机立断斩下了德伦带着针刺的尾稍,疼得姑娘眼泪流,也把旁观的克里夫虐出几分恻隐之心——或者更确切地说,怜香惜玉之心。
德伦大杂烩的基因里有一部分即来自艾尔莎自己,所以,既可以说她是艾尔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儿,也可以说她其实是艾尔莎的分身:同样的曲线玲珑、同样的媚眼红唇,眼影一搽、秀眉一勾,更是女人味炸裂,虽然没有金发摇曳,但光头反而多了叛逆坏女孩的另类魅力,朋克、摇滚,加上连缀臂膀与背脊的翅膀,德伦比维多利亚的秘密那些蜂腰翘臀的性感麻豆们更像诱人欲亲芳泽的天使。
嗯哼,大家期待的那一刻果然来临了——怜悯关怀也好,雄性激素骤升也罢,克里夫居然与德伦擦出了来一炮的火花,嘿咻嘿咻时,初尝欢爱的德伦(爽至高潮)还兴奋地亮出了翅膀,简直像个开屏的孔雀——没错,开屏的都是雄孔雀,美艳的德伦……其实也不是个纯种姑娘。
虽然克里夫与德伦并无直接血缘联结,但从家庭角色和人类超越血缘的社会属性来看,克里夫都是德伦标准的父亲——让女儿和父亲乱伦发生性关系,将人道摧毁得一干二净,这一幕,恐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兽杂交”——影片狠狠扇了一记科技进步的耳光:成天宅在实验室里“胡作非为”的神经病们,看你们都弄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德伦多少显得无辜,她的降生本就是个无法自主选择的错误,原先一纸空白的她也是历经人类文明洗礼后才装备上人类的思想与情感,这是艾尔莎与克里夫一手炮制的悲剧;而人类到底有多可怕?他们不仅互艹同类,还把非人的异类艹了——最坏的哪里会是“人兽杂交”的德伦,绝对是导致所有恶果的人类本身!
放眼东方,我国也有西游封神、白蛇聊斋等许多描绘人与异类相恋相爱的神话传说,出名的还有日式怪谈里报恩的仙鹤与寻觅真情的雪女,例子不胜枚举,但《人兽杂交》却没走歌颂自由正义、赞扬纯美真爱的路子,反倒像面照妖镜,借着异类的荒唐行径,把人性、道德映照了个通透——
为何人类世界会闯入非人的异类?无论是从侏罗纪公园逃跑的霸王龙,还是无菌玻璃箱内孵化的德伦,一切都是人类自作自受,道德从来都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面对异类非常态的行径,人类害怕、恐惧而含恨,含恨之后便是狠辣的剿灭,以其死保障吾之生,是为天性残忍;
等危险平复,一切尘埃落定,又回过头来斥责科技和道德,甩得一手好锅,尽显虚伪——天呐,人类是如何统治地球这么久还没灭亡的?
犯下错误的德伦付出了死的代价,“她”说到底其实只是“它”,人类自身一旦受到威胁,便会不计一切铲除危险,哪怕方式是杀戮——但埋尸的土还没填踏实,德伦忽又平地起惊雷,一下子“诈尸”复活了,而且……它成了比套马的汉子还要威武雄壮的——男体。
基因奇(发)妙(指)的变幻就像人性复杂莫测,由父亲开苞的德伦尝过“荤腥”后又犯了馋,但如今多了小弟弟,发泄欲望就只能找母亲——乱伦一次不够,直把乱伦进行到底,触目惊心的《人兽杂交》干脆让德伦把弥天大罪都犯个痛快,它杀死了曾和自己造爱的父亲克里夫,又霸道嚣张地强奸了母亲艾尔莎——变态么?畸形么?人类是不是该在恶心后,为自己感到一点点悲凉?
艾尔莎和屏幕外的观众一样羞愤,在刚刚“俄底浦斯”情节还没惊魂甫定时,她以“弑子”为德伦的故事画下句点。但德伦被杀死,一切就能安然落幕么?文森佐导演才没这么窠臼套路,他让艾尔莎怀孕了——她肚子里留下了德伦的后代,一个流淌着人类最邪恶血液的后代:
艾尔莎遭德伦强暴乱伦的“孽种”,但德伦本又有艾尔莎的基因,她的母亲角色实在成色复杂——这个由非子宫孕育生物留在人类子宫内的后代究竟是谁?这是文森佐导演留给人性、人权、道德和科学去回答、解决的问题——而一部电影,敢于抛出问题、思考问题,已然做得够多了。
片中大小德伦由华裔小姑娘阿比盖尔·朱和法国女演员德尔菲娜·尚内亚克分别饰演,又请到《潘神的迷宫》化妆班底制作特效化妆,以可爱、美艳甚至略带时尚感的妆容消解了作为非人德伦的隔离感与凶残——不过仔细看看,这样子也似曾相识,徐克在《青蛇》里解构法海和尚的心魔,那些外化出来赤身裸体、象征色欲的光头女妖,怕是《人兽杂交》的参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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