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使者】——伪科幻、真写实的模范生

【环形使者】并不完美，但它拥有整个“绿野仙踪”故事中追寻的所有：头脑、勇敢和真诚。

——《帝国》

单从受众群体看，【环形使者】在国内上映无疑具备充足的市场潜力，天朝的屌丝和女屌丝们，大多都是“穿越”的脑残粉。所以【环形使者】没什么新鲜的，如果对剧情做浓缩概括，它还是一出时间旅行的把戏。但诚如《洛杉矶时报》所赞，“【环形使者】最棒的一点，是它没有任何形式的抄袭”，与诸多挑战观众逻辑思维的烧脑神作相比，【环形使者】显得平易近人，它没有装逼地以哲学武装自己，而是通过“现在”与“未来”两个“我”的对话，实现了娱乐看客、阐明创作者道德诉求的双赢。

在背景信息交代的环节，本片依然延续了同类影片的经典路数——设定好的规则——通过约瑟夫的独白，观众了解到2044年的“现在”并不存在时空穿梭，而这项神奇的技术却在30年后的2074年大肆流行，并成为“环形使者”们生存的客观条件：未来黑帮通过这种西方的“月光宝盒”，将被杀目标定时、定点送回到30年前，由环形使者们枪决而逃避法律的追究。当然，就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杀手也会被斩草除根而以绝后患，所以30年后的“环形使者”们也会被送回到“现在”的自己手中，由自己亲自了断自己，同时，环形使者们也会得到不菲的养老金，度完余下的30年，称作“封环”。电影的戏剧冲突则由“失环”引发——出于不忍、或是被杀者的反抗，总会有老年的自己从现下的自己手中逃脱，这也是约瑟夫和布鲁斯·威利斯的关系。导演莱恩·约翰逊用这种既定的规则轻松扫除了影片进行中可能会出现的bug，同时，也由“失环”的情节引出【环形使者】对时空穿梭的主要悖论的探讨：“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究竟是平行的、延续的，还是互不相干的两次命运？

作为科幻题材，【环形使者】的背景对于国内观众来说，相当讨喜。上海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东方明珠塔依然高耸，但除了低空行驶的飞行摩托外，我们并没摄取到其他过多的科幻的暗示，极目所视，反而是落魄的流浪汉、劫掠抢杀的盗匪和依然静默的车流，2044的上海看起来如此熟悉而真实，完全没有夸张的脱轨感，它从侧面烘托出这个世界某些恒定不变的构成：政治和经济依然由少数权贵操控，生活的奔忙将人心逼入麻木的冰窖，利益仍旧是各种关系的核心——这是科幻中的真实，真实到“我”和“我”都在乱世中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形成矛盾的对立。约瑟夫的生活机械而简单，睡觉、流连夜店和杀人，但和其他环形使者纵情当下、不问人间何世的及时行乐做派不同的是，约瑟夫心里自有一方小算盘，他学习法语，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前往巴黎，甚至能救心爱的人出风尘。影片此处的引子对于凸显人物性格非常成功，约瑟夫在情感驱动下救了“失环”的同伴，但却在杰夫·丹尼尔斯饰演的大佬的训导下，为了保住钱财而出卖了同伴，一来二去，其既为感情牵绊、又视利益如生命的双面性格跃然纸上，而恰在此时矛盾的焦点也转移到他和老布两个“我”的竞逐上，而这种性格决定命运说就水到渠成地促成了故事的发展和结局。导演在展示正式的故事之前给出了一次假设不“失环”的预演：30年中，约瑟夫渐渐老去，逐渐脱离杀手生涯，和许晴牵手余生，直到最后被送往30年前的现在被自己处决。这里的约瑟夫和老布实际上还是毫无疑问的同一个人，拥有唯一的命运走向；但事实却是，老布打倒了押送他的爪牙，独自穿越到现在并逃脱了约瑟夫致命的一枪，此时，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同一时空下，变成了两个不同的角色。在公路旁的咖啡厅内，导演更借助老布的台词阐述了本片因返璞归真而颇显另类的主旨：别他妈管什么时空穿越的狗屁破事，这玩意儿讨论上整整一天也不会有结果；但有趣的是，约瑟夫却偏偏执著于所谓“穿越”造成的结果——正因为“你”（老布）是“我”（约瑟夫），“你”不被“我”处决，“我”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你”穿越的唯一目的，就是被“我”杀死而成功“封环”，而现在“你”却改变了穿越的重心，那么“我”更不会放过“你”——这种由身份的统一到错位而形成的暧昧，深入浅出地点明了【环形使者】的精神内核：科幻都是虚无的，“我”（约瑟夫）杀死了“我”（还是约瑟夫），“你”（老布）随之消殒，其实就是情感与利益交锋的胜利，“自杀”也好，“他杀”也罢，影片最终选择了人性的美好，选择超越科幻的虚无，为这个冰冷的“环”赋予一丝温度。

当然，把【环形使者】扯到这种舍生取义的基调下多少有些怪异，但不可否认，本片在动作戏、追车枪战上并无太多建树，而强大的情感主线却让它焕发出别具一格的写实的新意，也再次证明了，故事（感情）是根本，形式（科幻）是服务，这是普天之下任何电影都该履行的不二准则。可惜影片在把约瑟夫的“我”和老布的“我”衔接起来时出现了鸡肋，即老布穿越后想要铲除的终极boss“唤雨师”——通过影片铺垫我们得知2044年时大约10％的人拥有意念移物的超能力，不过人们对此并不抱热情，甚至以此取悦女生都被视为可笑的装逼——本来以为一笑而过的小段子，最终却被导演设置成扭转全局的关键，就像约瑟夫的假鼻子一样，食之无味。影片打定主意走了写实的路子，但迎来剧情高潮的却是格格不入的超能力（不过毕竟有科幻的外衣包裹，利用超能力的段落展示特效、增强娱乐性还是情有可原），一边是约瑟夫对艾米丽·布朗特和她儿子的日久生情，一边是老布搜寻童年“唤雨师”的焦虑，二人正面的冲突反而减少了，也让影片后半段出现了跑题的瑕疵。

内地公映的版本因审查而对约瑟夫吸毒（滴眼药水）、与夜店小姐的爱情以及老布在许晴的帮助下戒毒等戏份有所删减，不过约瑟夫出色的表演还是大大弥补了完整度打折的遗憾。当你发现约瑟夫为了接近老布形象而刻意弄出高而挺拔的鼻子和刀刻一般的下嘴唇这种频频叫人出戏的化妆没起到什么作用时，就更为他的精彩表演所折服。微蹙的眉头，迷惘而冰冷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纠结，嗓音中性感的沙哑和潇洒不羁的混世模样，都比老布自己更老布；而出演艾米丽儿子“唤雨师”的小正太亦是个年龄不大但场场戏精的神童，时而无辜，时而怨愤，眼神中丰富的内容把角色难以捉摸的内心立体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和约瑟夫搭在一起即是本片的最佳男主男配，完爆一直苦逼的老布。

科幻固然刺激感官，但打动人的，无非还是情。这一点，【环形使者】绝对是类型片的典范，它少了些刺激，但足够动人却让它在电影井喷的年代拥有了不被淡忘的资格。